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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關於Sesame的學制與實習

Sesame 的學期分為 Term 1-4,前三個Term為期十週,中間休五週左右,第四個學期從七月開始一直到隔年的三月底。

第一個學期都在上課,第二、三學期的實習是每學期三人一組加上一個督導,督導帶著我們一起帶一個戲劇治療團體。第四個學期開始野放到外面各單位實習和寫論文,一個禮拜只要到學校一次,其他時間就是自己搭擋穿梭在倫敦各機構學校帶個案。每個人個案和實習的機構數目不一定,只要全部的實習時數符合英國政府制定的標準即可。

 

 

第二學期時我選擇了失智症的老人安養中心,作為我第一次實習的個案族群,進行為期九週,每週一次一小時的戲劇治療團體。

雖然事隔半年以上,但是印象還是非常深刻,因為是第一次真的接觸個案,很緊張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這種廢話就不用多說了。

上圖是我的兩位搭擋和我一起走路去機構的背影。左邊是Parri 右邊是Jacque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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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個案保密原則的關係,很多細節的部分不方便在此描述,雖然事隔半年但是記憶還是非常鮮明,回顧當時,有幾點想跟大家分享

 

 

1. 打破治療師應該“無所不能、溫柔優雅” 的想像

一開始實習的時候常常無法控制的掛著“溫柔的微笑”,因為在我腦中一直隱隱覺得戲劇治療師就是個溫柔優雅的存在,無所不能,超級強大可以hold住所有的情緒,照顧所有的人。雖然念了很多理論,知道“治療的發生,存在於治療師與個案真實相遇的時刻”這種漂亮話,但當自己真的和個案待在同一個空間裡開始學習當個"戲劇治療師“的時候,雖然寫得出來但是不是真的明白內涵是什麼。 

 

直到實習中期,有一次,團體開始被帶到越來越深的地方,我和兩個同學都感受從個案身上非常非常強烈的情緒,空間中充滿著失去、悲傷和許多無以名狀的情緒,我雖然嘴巴掛著微笑,但一直忍住眼睛裡隨時要掉下來的眼淚,另外兩個同學也是。團體結束,個案離開後,督導轉向我們,我們三個才開始一直掉眼淚,剛剛在團體裡產生的移情讓我們三個人都一起感受到個案壓抑的底層情緒。

我有點暗自得意的告訴督導:我剛剛超級想哭,但是我有忍住。

督導:你為什麼覺得你不能哭呢?

我:因為這樣會影響個案啊?

督導:那如果你哭了,你覺得個案會有什麼感覺?

我:覺得不安全?治療師怎麼哭了?如果我哭了,我要怎麼維護這個空間給個案,讓他們覺得這是個安全的治療空間?(if i cried, how can i hold the space for them? what about the therapeutic containment?)=>顯示為依然覺得治療師要神通廣大,優雅美麗,不動如山

督導: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有沒有另一個可能是,當你流出個案沒有辦法流出的眼淚時,個案可以感覺到你真正的與他相遇(you really met them),也聽見了他沒能表達出來的情緒,甚至,你幫他把眼淚流出來了,雖然他沒有哭,但是他在你臉上看到了自己的眼淚,那種被理解就是一種真正的同理,也是治療發生的時刻。當然,我們不能哭到崩潰、哭到無法維持這個治療的空間,但是不要害怕你的眼淚,這裡本來就是”戲劇治療“,是要讓個案能夠表達他們未能有機會表達並且被理解的地方。當你很真實(authentic)地面對個案在療程中帶給你的感覺,並且給予適當的回應,這就是做治療介入(therapeutic intervention)的時刻。不要忘記要真誠的面對個案,去感覺個案帶給你的感覺。

 

這次的團體結束後,我們三個人跑去吃了土耳其大餐,土耳其的涼拌茄子真的好好吃噢(嗝)。

下一次的團體,當我感受到個案身上的悲傷時,我雖然有點掙扎但選擇定定地讓眼淚流下來,沒有刻意隱藏,之後團體依然進行得很順利,自己也不用忍到頭皮發麻。(噢耶~)

 

2.那些隱藏在身體的感覺

之所以喜歡戲劇治療,有一部分是因為他不只有運用語言,也運用了很多非語言的溝通。學校有一堂課叫做Movement with Touch and Sound,主要教授如何運用動作、觸摸、聲音等技巧來做戲劇治療,這堂課也是英文不流利的我的最愛,可以不用一直講英文實在太開心了。

在訓練的過程中,我們花很多時間去練習attunement,中文也許可以翻譯成調頻,attune這個動詞平常會用在調音,我們在課堂學的,就是運用非語言的各種方式(動作、聲音、觸摸...)去attune個案的狀態和情緒。在嬰兒的發展研究裡Daniel Stern 提出的affective attunement 的概念,敘述主要照顧者用不同的方式回應嬰兒的情感狀態。

在這個過程中會依靠大量的直覺(intuition),雖然在這個科學的時代,講到直覺這種東西大家會覺得“哎喲玄玄der”,但根據榮格杯杯(C. G. Jung),人類的心理活動有感覺(sensing)、思維(thinking)、情感(feeing)和直覺(intuition)四種機能,而在和個案工作的過程中,非語言的溝通牽涉到潛意識層面,有時需要仰賴治療師的直覺。當然這個直覺是要練習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接受心理治療,有時候我們以為是直覺但是其實是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抗拒或是想望。

在這次的實習裡,個案們的口語表達能力普遍有限,由於失智症帶來腦部變化,開始產生心智退化的狀況,因為個案的認知、記憶和語言能力有限,很多時候我們都是用movement with touch and sound和個案工作,因次也常常和督導討論,剛剛我的介入,到底是直覺還是我自己的投射(projection)?或是兩者並存?很多時候沒有正確解答,但在過程中也的確發現,常常身體隱藏了很多沒有說過甚至個案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情緒、記憶和感覺,身體(soma)和心理之間的關係,兩者時常是互相牽連彼此影響、密不可分的。舉例來說,像是我們焦慮時手部會顫抖,傷心講不出話來喉嚨緊緊的。

在治療進行中,身體成為和個案工作的工具。個案的心理狀態,會在治療師身上產生身心反移情(somatic countertransference),身體成為非語言溝通的媒介,治療師透過自己身體上的變化,順著自己的觀察和直覺,尋著這些線索,透過觸摸、聲音和動作進行介入,有時候也覺得非常猶豫跟疑惑,甚至有些害怕,心裡有時候也會覺得“現在是發生什麼事了”,但事後和督導討論大致上的回饋都是好的。個案們的情況也逐步地產生改善,呀比。

小結是:身體都知道阿~

 

3. 找到自己的聲音/聆聽個案

 

這次帶團體的三個人裡,Jacqueline是英國人,我是臺灣人,另一位同學Parri出生在伊朗,幾年前移民到加拿大。語言這件事情本來就讓我跟Parri相當受挫,我在班上一開始就是呈現一個消音狀態,而Parri雖然時常發言,也因為不太會掌握英文的用字遣詞常常被誤會。因為英文能力的限制加上緊張,我一開始都用高八度的聲音在帶團體,也為了要怎麼跟個案講英文非常苦惱,每次聽自己高八度的破英文都非常崩潰。

 因為是第一次帶治療團體,所有的東西都是第一次實作,提出我的困難之後,督導建議我一次專注在一件事情需要練習的事情就好,在實習的初期我的其中一個小小學習目標就是:用正常的聲音說話。回家把可能用的到的字先整理出來,慢慢的我的聲音終於降回原本的音頻,也可以隨著個案的需要改變音調的講話的方式,而不是一個吊嗓子要唱京劇的狀態。

 在課程的初期,我和Parri都對於治療師應該要怎麼樣有很多既定的想像,其中包含該如何跟個案說話,雖然Parri的個性和形象跟督導非常不同,但她一直狂抄猛背督導用過的句子,模仿督導說話的方式。我們兩個後來在一次帶完個案後,和督導提到這方面的困難時,兩個人抱在一起大哭。語言的限制對我們一開始的打擊都滿大的,有時候個案突然跟我們話當年,我們兩個一邊回應個案,一邊使眼色跟督導求救,當時覺得自己聽不懂個案在說啥,怎麼可能當一個好的治療師呢?

但慢慢的我發現,在面對聆聽個案敘述往事時,雖然我聽不懂每個字,但是我可以感覺到個案是帶著什麼樣的感受說這些話,當失智症的個案生理上因為腦部產生病變,受損的認知能力讓他們在面對過去事件時,常常會陷入當時事件帶給他們的情緒和感受,加上語言能力的退化,有時候即使是英語為母語的人也未必能理解他們說話的內容。相對的,因為我英文的聽跟說本來就比讀跟寫差,但有時候反而讓我對於非語言的溝通更加的敏感。雖然聽不懂每個字句,但是也許我們聽到的,是個案想說卻說不出來的悲傷、難過、後悔、失望、困惑...etc。

 

回首一年前英文支離破碎的日子,現在Parri已經長成一位很有他自己風格的治療師,我也開始單獨跟青少年個案工作了,呼~

 

 

 

 

 

以上就是第一次帶實習戲劇治療團體的心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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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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